李亦安：李先生去哪裏似乎不用和我報備。

唐砂扯了扯嘴角。

他這意思是她去哪裏還需要跟他報備？

突然微信視頻通話的鈴聲響起，是李亦安撥過來的。

唐砂按了綠色鍵，接聽。

小小的手機屏幕瞬間被他那張清雋臉龐占據，日光充裕，想來他那邊是白天。

“唐老師這是在家裏？”李亦安透過屏幕，發覺這個陽臺並非唐砂的公寓，想來她是回家了。

唐砂點頭：“今天剛回來。”

說話時候，唐砂在玻璃臺旁的椅子坐下，半縷秀發垂在側臉上，蝶翼輕掖，沐浴黃昏，微暖的夕陽斜照在她精致臉龐上，浮光著她泛了一層水光的兩片唇瓣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唯美。

那刻，李亦安有些看呆了。

回神的他輕勾唇角，調侃著：“這麽乖？”頓了頓，“不出去和前男友們約會了？”

他這句‘前男友們’聽的唐砂失笑起來。

“你剛下飛機嗎？”她轉移話題。

“嗯。”他慵懶應著，似乎因為長途飛行，有些倦怠，仔細瞧，仍舊可以瞧出他眼底那圈烏青色的眼圈。

驀地，唐砂心疼了。

“註意休息和飲食。”不自覺地囑咐一聲。

話罷，李亦安好心情地提了提眉，好整以暇盯著唐砂看了幾秒，揚唇道：“唐老師這是關心我？”

唐砂失笑，接著伶牙俐齒起來：“我每天都要關心很多人，李先生不必因為成為其中一份子而興奮。”

他揚著唇，看起來心情甚好，還想和唐砂說些什麽，王莽就在一旁說了點關於工作的事情，唐砂見他有些忙，便說：“行了，你先忙。”

“好，空的話給我發微信。”李亦安說。

唐砂點頭，看著屏幕抿了抿唇，還有一句話想說，可到了嘴邊卻變成：“再見！”

李亦安點頭，接著關掉視頻。

看見通話結束的屏幕，唐砂秀眉輕擰。

半晌，終於將那句無法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，輕淺卻又沈重：“李亦安，平安歸來，我等你。”

不知為何，突兀的想起他。

那晚，下雨了。淅淅瀝瀝，很是應景。

唐砂坐在窗臺上，視線穿越透明的玻璃窗看小區下面的場景，寥寥無幾的幾人撐著花傘匆匆步履，她突然朝窗上呵了一口氣。

漫不經心擡簾，伸出一根手指頭，不自覺在玻璃窗上寫下李亦安的這三個字。

正楷，清秀。

將倒扣窗臺的手機拿起，點開與李亦安微信聊天界面。

想了好幾分鐘，就是不知道該發些什麽過去，最後作罷，將手機扣回原地。

夜朦朧，雨綿延。

浸濕那孤寂馬路，淋濕唐砂不安分的心房。

在石景花園一連待了好幾天，自上回和李亦安通了微信，唐砂調整許久的心態才將註意力放回書裏，看書，看書，看書……

似乎已經成了唐砂的生活規律。

放假的第五天，江雅兒找唐砂了。

唐砂倒不怎麽意外。

和江雅兒約見在石景花園不遠處的一家咖啡廳，江雅兒喜花茶，唐砂給她點了一壺茉莉花茶。

江雅兒到的時候，已經是二十分鐘後，唐砂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喝茶看書。

“不好意思，路上塞車，遲到了。”江雅兒剛趕到，汗也來不及擦，匆匆先道歉。

唐砂勾唇笑：“不礙事，你知道的，我一看起書來沒完沒了。”

江雅兒落座，看清唐砂的書封後，笑了笑：“還在看呢！”

這本《單戀》是東野奎吾的小說，當初也是和江雅兒一起逛書店的時候買的。買的時候江雅兒還警戒唐砂說：“東野的書少看，有毒！”

當時唐砂不解，還問她：“為什麽？”

江雅兒笑而不語，瞅了眼她挑選的書問：“選了他什麽書？”

唐砂晃了晃手裏黑色的書本，說：“《單戀》！”

“這是本好書，慢慢看，能悟出不少。”江雅兒說。

唐砂喜滋滋一笑：“是麽？好書？我眼光那麽好？怎麽？你看過？”

無數個反問讓江雅兒應接不暇，她只是笑笑：“自己悟去！”

後來，看了一半的《單戀》唐砂才發現，書名不表其內容，名曰單戀，實則……不過是本推理小說罷了。

“怎麽？悟出什麽來了嗎？”江雅兒頷首問。

唐砂笑了聲，接著端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花茶，這才說話：“老了，悟不出真理了！”

“唐砂，上次李先生來醫院接你，我一直說等你出來坐坐，你也知道最近學校很忙，國慶長假，興許你才能抽出空來。”江雅兒開門見山說。

唐砂淺笑一聲說：“你也忙的很。”說著便舉了下手。

服務員過來詢問：“請問需要點什麽嗎？”

“來點甜點吧，你介紹下你們這裏的主打。”唐砂說。

“最近新出了一款焦糖布丁，要嘗嘗嗎？”服務員說。

話落，唐砂擰眉，焦糖？

“太甜了。”她說。

“也有榴蓮班戟，這款沒那麽甜。”服務員又推薦。

“榴蓮？”唐砂眉梢一提，看江雅兒，“你的最愛，來一塊？”

江雅兒沒有什麽意見，點頭：“那就來一塊吧。”

唐砂點頭：“那就一份榴蓮班戟，一份提拉米蘇吧。”

服務員點頭記下：“好的，稍等！”

說完，服務員便退了下去。

江雅兒看著唐砂，今日唐砂穿著長袖棉麻襯衣，寬松版的，豆綠色，長發難得沒有全部挽起，綁了一半，丸子頭。

她的裝扮一向讓人眼球煥然一新。

兩人相視片刻，江雅兒率先打破沈默：“我記得你很愛甜食。”

剛剛唐砂那句‘太甜了’真是出乎江雅兒的意外。

唐砂輕鎖秀眉，下意識反問：“是麽？”

“嗯。”江雅兒肯定點頭。

忽然，唐砂勾唇笑，像是故意轉移話題一般：“說說你和李柯吧。”

江雅兒端起茶杯，抿了口花茶，略有自嘲般說道：“我和他，你或多或少能猜出些吧？”

唐砂點頭，承認道：“是覺得你們之間關系有些微妙，而且李柯和小艾……他們最近關系也隨之僵硬起來，是與你有關嗎？”

江雅兒心不在焉的搖頭：“或許有，也或許沒有。我自己的事情還沒弄明白，他們的，我就更弄不明白了。”

唐砂提著茶杯湊到唇邊，呷了口，輕掖蝶翼，視線如炬，格外專心地瞅著江雅兒，最後得出結論：“雅兒，你是在嫉妒吧？”

她嫉妒顧小艾，所以不敢承認。

江雅兒僵了僵視線，空洞地看著眼前透徹人心的唐砂。恍間，她的喉嚨就如梗著魚刺，發聲艱難。

好半晌，江雅兒垂下眼簾，低低地“嗯”了一下，像是鼓足勇氣。

唐砂聞聲轉眸，看向窗外，行人如水，驕陽慢慢斂去夏季的興旺，路邊樹木葉子泛黃。

清眸輕輕一掖，對江雅兒的回答，她並不意外。

“唐砂，我和李柯不可能。”江雅兒說，“先不說我年長於他，光是我們之間老師和學生的身份……”

唐砂微垂眸，未發表意見。

江雅兒晃著杯裏的花茶，微卷的蝶翼稍微斂下：“喜歡是放肆，而愛是克制。”

她的聲音有些淺，淺到連她自己都無法保證唐砂能夠聽清：“小艾喜歡李柯，而我……愛他。”

驀地，唐砂那雙清眸驟然一轉，看向江雅兒，頗有震驚。

愛。她就這般輕易的說出口了。

“為什麽不可能？”終於，唐砂問出口。

她視線緊迫地盯著江雅兒，將手裏的花茶杯放到桌面，力道不輕不重，半晌，輕蹙眉，說：“李柯也喜歡你？不是嗎？”

江雅兒抿唇，啞著聲承認：“是。他如今是喜歡。以後呢？他只是一個高中生，尚未經歷過社會，待他以後初入社會，花花草草，嚶嚶裊裊，誰又敢保證他一生甘願為我而拒之呢！”

唐砂靜靜地看著江雅兒，沒有立刻反駁。

江雅兒確實看的很透，現實如此，她就該按照現實分析。

半晌，江雅兒又說：“這個世界上，多少自己喜歡的事情無能為力，多少自己喜歡的人遙不可及。”

不知為何，這句話一下子戳進了唐砂的心扉。

對唐砂來說，教書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，成為一名人民老師一直是她的人生目標。

當這個目標達成時候，她失去的是艾景溪。如今艾景溪重拾舊愛，找回她時，卻再也無法喚起當年的感覺了。

不久後，服務員來上甜點。

唐砂拿著叉子撥了一塊提拉米蘇放嘴裏，還是覺得甜。

可能是這家店味道不好，亦或者她的心境有所改變。

以前吃提拉米蘇，總覺得那層巧克力粉很苦。而如今怎麽吃都太甜了。

擱下叉子，唐砂提起茶杯抿了口水沖淡口中的甜膩，許久，她斟酌開口：“雅兒，如果你真心喜歡李柯，就該對他有信心。”

江雅兒苦澀一笑：“何嘗沒有過……可是唐砂，你知道嗎？時間……”說到‘時間’二字，江雅兒不免多了幾分惆悵，“時間它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，會使傷痕變淡，會讓歲月流逝，會催臉容殘黃。李柯慢慢成長，心智隨之成熟，而我將會緩緩老去，卻無能為力。縱使我們可以承受社會的流言蜚語，又能承受時間這瓶□□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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